她今年才18歲，比我的兒子還小一歲。兩年前，在她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診室門口時，多么純靜乖巧的一個小女孩啊。
       幾分鐘后，她坐到了我對面，說出來的第一句話讓我明白：我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。她怯怯地問：你們醫院的無痛人流是不是真的不痛啊？我說：是啊，阿姨會讓你先睡著的，等手術做完了，再你叫醒……雖然已經知道了她來到這里的目的，但在我心里仍堅持：那一定不是她的錯。
       我親自為她做的手術。雖然手術室的同事們技術也都很好，但總覺得她像是一個寶貝，被損壞了也仍是寶貝，我就想把她捧在自己的手心里。等到把像一般安睡著嬰兒的她叫醒，告訴她：手術已經做完了。她說：阿姨，你真的沒有騙我。我笑：是不是以前有人騙過你。她沉默了。后來，她走了，和一個中年男人走的。
       半年后，我再見到了她，仍是怯怯的樣子，還是和一個中年男人來的，似乎是上次的那個。我為她做完手術，說：“以后你要注意避孕啊，雖然是無痛的手術，但頻繁無痛人流到底對身體還是有傷害的！”她的眼里泛起了淚花
       再過了半年，我又見到她。這次陪她來的，是一個已經成年但還未到中年的男人，而她卻是一副歡喜的樣子。手術前，我問她：“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啊？”她說：“是啊，他對我很好的！”我說：“他要是真的對你好，應該保護好你，不讓你遭人流的罪。”她說：“阿姨你做的無痛人流手術一點兒也不疼，我也沒遭罪啊！”我無語。 
       第四次看到她，是在去年5月。她是一個人來的，一張嫩滑的臉上除了平靜，還是平靜。我問：怎么沒有人陪你來啊？她說：這是我命中該遭的罪。
       她主動告訴了我她的故事：她十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。在她十二歲那年，母親認識了一位有婦之夫，很快帶著她嫁給了他。制造她第一次人流的，是她的繼兄，情竇初開的她那時很喜歡他。繼兄騙她說，第一次做愛是不會懷孕的。她相信了他。然而在某天她將發覺自己月經推遲并伴惡心嘔吐的情況告訴他時，他卻說：“我為我媽報了仇，你告訴你媽去吧。”
       她沒有告訴自己的母親，卻告訴了他的父親――母債女還，子債父還。后來，母親再次勾搭上了一位有婦之夫，繼父就也用她的身體進行了報復。再后來，她綴學、離家、遇上了現在的他、跟了他。 
       上星期，我又在醫院見到她。這次，我沒有幫她做人流術。因為是宮外孕大出血被送來急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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